第十七章
我昏迷了一个多月,后来我的腿保住了,连长在当天晚上连夜赶到医院,医生说我的腿要截肢,要不骨髓的感染传染血液感染会要了我的命,连长暴跳如雷,命令医生一定要保住我的腿,他说:这个是部队最好的狙击手,他是为国家作出贡献的,你们谁敢锯他的腿老子毙了谁,无论如何一定要人在腿在!什么好药都给我用上!! 甚至把手枪都拔了出来!!为了这件事,连长还受到了处分.我的腿被横穿打上了钢钉做强行牵引,感染也慢慢的控制住了,不过我一直昏迷着,什么都不知道,这些,是后来战友告诉我的.
昏迷的时候,我老做噩梦,梦见自己在丛林迷路了,被敌人追赶,一下子掉了了悬崖,一下子掉到了河里被冲走,我想抓住什么东西,可是什么都抓不到,我就这样挣扎着.有时候,梦见我被追赶跑到个墓地里,很多很多的骷髅围着我跳舞,有些好象就是被我击毙的目标,我想跑,可是怎么也迈不开腿,我还梦见我的爷爷,梦见凝,战友,小颖,桃子,梦见连长大声的朝我吼:你这个王八蛋给我站起来,拿上你的枪,给我出任务,梦见教官对宪兵说:他要是不起来就把他给毙了,部队不需要逃兵!还有高连:你-他-妈-的-,怎么那么窝囊了?特勤大队还等着跟你开练,给我快点站起来!还经常听见有人在我耳边唱歌,英文歌,军歌,还有那首我最喜欢的"故乡的云",我暗暗的说: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还年轻,还没结婚,我想娶凝.
一个多月后我才醒过来,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却看到了小颍在看着我,看到我醒了,小颍大叫医生,医生!医生给我做了检查,笑着说:他挺过来了,没什么事了,好好休息就行了.
小颍是请假来照顾我的,我说:部队怎么会准假?她说:别忘了我爸爸是谁,怎么能不准我的假,你吓死人了知道么?老是说胡话,却怎么都不醒,医生说你能醒过来就活,醒不过来就永远睡了,药物已经对你没什么作用,就靠你自己的意志力了.我说:我还真想睡过去了,好累啊,不过我老听见有人唱歌吵我,睡不着,唱得蛮好听的,想看看是谁,但是老是看不见,一着急就睁开眼睛了.小颖说:还说呢!我唱得嘴都干了!我说:是你啊,怪不得听得耳熟,我还想听,你唱故乡的云挺好听的,比费翔好.她脸红了,说:你想听我就唱给你听.
昏迷了那么久,我的全身肌肉都萎缩了,血液感染把我的视力也破坏了,体重从原来的 136斤降到不到80斤,手连拿筷子的力气都没有,小颖就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我,毫无怨言,经常给我唱歌,晚上她就睡在我旁边的病床上.连长也来看我几次,鼓励我,战友们一有假期就来看我,跟我说部队的事情,这样一躺就3个月,这三个月,我吃不了什么东西,胃已经是药物性痉挛,吃什么都吐,直到现在,我都是这样,稍微吃多些就会干呕.在医院里闲了下来,可以看书,看电视,了解外面的世界,这里没部队的那么多规矩,很多以前不能看的都可以看.
3 个月后,我的钢钉牵引拔掉了,感染也控制住了,体重慢慢的恢复,医生说我意志坚强,运气也不坏,错位将近40厘米能牵引成这样简直是个奇迹!不过,我的右腿现在依然比左腿短了1厘米多,平衡感也没那么好了,现在上楼有时候会踢到楼梯,体重和食欲也无法恢复到原来水平,总之,我已经不能再做一个士兵了,哪怕最普通的士兵!现在小颖可以用轮椅推我出去走走,我不用每天就看着窗口那么巴掌大的一片天.
剩下的就是恢复治疗,现在还不能行走,小颖经常给我唱歌,陪我一起看电视,有一天,我看到电视里有个好可爱的小姑娘,就笑,小颖问我:将来想要男孩还是女孩?我说:我喜欢女孩,乖巧~,她说:起好名字了么?我说:哪那么快啊,老婆不知道在谁家里养着呢.她说:叫叶颖好不好,我随口就说:好啊,名字好听,说完我才发现,她的脸忽的就红了,我才知道我说错了,叶颖,不就是我的姓和她的名么?
她是个公主,我只是个士兵,青蛙和公主的圆满只有在童话里,我不能让她陷进来,总之,我的心情很复杂,经常想起凝,总之,我知道,我不能接受小颖,总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开始慢慢疏远她,她跟我说话也爱理不理.
过了些天,我可以自己撑着拐杖走了,小颖也要归队了,我默默看她收拾东西,一句话都不说,她收拾好东西,问我:你没话跟我说么?我说:谢谢你.她说:我不是要这一句.我说:对不起,小颖,你做的我非常感谢,但我无法回报你.她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哭着走了.
我也很难受,小颖走了,我的心好象被挖空了一块,觉得空荡荡的,但是我知道,我配不上她,我现在已经再也不是哪个曾经在军区特勤大队眼皮底下劫人偷车的风云人物,再也不是创造了狙杀记录的狙击手,我现在只是个废人,眼睛的视力严重衰退,20米外都看不清楚人脸,强壮的身体已经变成了骨瘦如柴,而且,医生说, 我再也不可能恢复到原来的体重,最多能恢复到110斤了不起了.
后来,桃子跑来看我,一进病房就把我从病床上楸起来又狠狠的摔了下去, 大声的骂我,骂我狼心狗肺,她说:小颖子那点不好,她这么对你你还不知道么,你知不知道为了请假照顾你,她跟她爸爸吵架,她从小就很听话,为了你跟自己的爸爸吵架,你是不是人啊,是石头都感动了,要不是小颖子,你活得过来么?你是真的是傻了还是当兵当坏脑了!!她要我跟小颖道歉,说:人家女孩子都不顾矜持这样对你了,你难道就不能迁就一下,你哪点吃亏了??我说:桃子,你跟小颖说对不起,我真的配不上她,她对我所做的,我下辈子再还给她,加倍的还.
桃子临走的时候恶狠狠的说:姓叶的,我告诉你,我诅咒你!!狼心狗肺的东西!!!
我的眼泪哗的流下来了~~
对不起,小颖,对不起,下辈子,我加倍的还你!
在医院半年多,我已经可以慢慢的行走了,用不着在做药物治疗了,我出院了,连长亲自来接我,我又回到了熟悉的驻地,战友看我回来特地开了个联欢会欢迎我, 不过,我现在不能训练,也不能出任务了,甚至拿枪手都会抖,我就分到了炊事班打打下手,每天种种菜,喂喂猪,逗马达玩,虽然很闲,但是我很不舒服,每天看战友训练就会想起以前,战友也从来不说我以前怎么样怎么样,怕我伤心,给我的感觉是:战友都在照顾我,我已经轮为受照顾的对象.
我就这样无所事事的等待退伍,连长来找我谈过话,问我继续在部队还是回地方,我想了很久,问:连长,如果是你,你呢?连长说:猎鹰,说句很难听的话,你已经不是以前的猎鹰了,部队不再需要你,虽然你可以提干,但是,部队干部很难做的,你看我,20多年了,还在这里带兵,我希望我的兵都有好日子过.我说:连长,我知道了,我回地方.
还有2个月不到我就要退伍了,我忽然觉得日子太短,我真希望日子长点,再长点,时间停滞下来,每天我都贪婪的看着驻地的一草一木,看曾经熟悉的大山营房战友. 有一天,我正在炊事班择菜,一个战友跑过来,兴奋的说:快点,快点,你NND,车来接你了,快点去连部.我到连部,在外面看到一辆挂着军区牌子的帕杰罗,走进连部,我看到小颖,她把人都叫出去了,就剩我和她,她说:收拾东西跟我走,我爸爸调到北京去了,我也去, 我跟我爸说了,带你走.我说:我只是个士兵,她说:你可以提干,我爸爸会照顾你,你跟我走.我说:对不起,我不能走,我不需要别人的照顾,她的眼泪流下来,哭着说:你要我怎么对你,你要我怎么对你!!你说啊,我能做的都做了,你给我留点尊严好不好.我说:对不起,下辈子我再还你,加倍的还你.她哭得很伤心,走到门口边,对我说:XXX,我会恨你一辈子!!我说了或许是今生最伤人的一句话:有人恨着我总比没人记得我强得多.帕杰罗带着伤心的小颖走了,战友们都说我住院住出毛病了,连长比我还着急,马上叫个战友备车让我去追,我说:连长,不用了,我不会去的,连长说:这是命令,你这王八蛋,这关乎你一辈子的事情,我命令你去追,把她给我追回来!!我第一次违抗命令,说:就因为关乎我一辈子我才不去追,我有自己的想法.连长摇摇头,算了.
退伍的那天还是来了,我们被送到军区,军区安排我们洗澡,给我们全部换了衣服,行李都经过检查,任何不能带的东西一律没收,就这样,我揣着退伍证书和个3级伤残证明回到了南宁,到民政局办完手续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了,我总算明白了部队和地方的最大不同:地方的效率总是那么底,办事的人总是那么黑着脸.然后,等待分配,民政部门打着官腔说:哎呀,地方有地方的困难,今年的退伍兵那么多,不好安排啊,你希望到什么部门?我说:我是特种兵,希望到警察部门工作.他用怪怪的眼神看我:你有关系么??我说:没有,希望你们安排.他说:好吧,你等消息吧,我出门前,习惯的敬了个礼,出门的时候,我听到他低声的说: 7嘿~!
等了两个月,我明白在这个社会没关系是不行的,而我已经跟这个社会脱节了!看着些同学花天酒地,嘴里经常谈着泡妞,喝酒,蹦迪,捞外水的事情,我一句都插不上,别人也用怪怪的眼神来看我,好象我从外星球回来的.
我的姑姑是个药厂职工,她看到我无所事事,说:你做药品生意吧,这个社会,有钱就好办,你的退伍费总有花完的一天,于是我就听了姑姑的话,做药品生意,七拐八弯的我认识了一个药商,自己代理了品种来做,他跟我说有个好品种可以做,但是现在他没资金代理,我出钱代理下来,赚了钱平分,我很单纯,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样子,就答应下来了,姑姑让我小心点,看清楚人再做,我想,反正他家我也去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将几乎所有的退伍费都交给了他全权打理,他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搞定.
事实证明我太单纯了,7万多块钱跟着他一起人间蒸发了,到他家里,家里人说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第一次生意就这样惨痛失败,直到现在也没找到他人.
我又轮为了赤贫,身上已经不剩钱了,找工作,人家问我什么专业的,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去保安公司应聘,人家用怀疑的眼神打量我:就你??去去去,吹牛也看看地方,你也做过特种兵!!瘦不拉叽,风吹就倒了.我给证明给他看,他说:不看不看,现在满街都是办证的,你要办也办个吹的过去的,什么鸟侦察兵退役!!找同学帮忙,他们都以种种理由推脱,要不就一口答应然后石沉大海.是啊,现在谁会相信我曾经是特种兵??!!骨折过后,我的身体大不如前,体重只剩下100来斤,人已经瘦成不象人样,肌肉也萎缩了,重点的东西提着走几步就气喘吁吁!
我徘徊在这个生我养我的城市,现在它是那么陌生, 我是那么格格不入,我和父亲关系不好,他把我赶出家门,说我丢家族的脸,爷爷奶 |